姜念坐在他身邊，耳邊傳來輕微的碰撞聲，一扭頭發現楚景睡著了，腦袋靠在車壁上，馬車是晃動的，那腦袋磕在車壁上，可不得響嘛。

姜念做賊似的看了一眼對面的顏泠和右側的阿兄，發現他們兩人都在閉目養神，她心裏竊喜不已，坐直了身子，偷偷伸出手把楚景的腦袋往她肩膀上靠。

這樣就不會後腦疼了吧。

等楚景醒過來，她一定要大聲告訴他：是可愛又善良的念念妹妹給你做了靠枕。

依照小景的性子，肯定會很謝謝她的。她到時候提個什麽要求好呢，是再讓小景給她畫一本圖畫書，還是讓小景陪她再玩一天呢。

啊呀，兩個都想要，好難抉擇喔~

馬車溜溜達達回了縣城，楚景醒來的時候，覺得脖子都快斷了，又酸又痛。

他不得不開口求助：“顏兄，勞煩你出手，幫我正一下脖子，我的脖子僵了。”

姜念：！！！

顏泠臉色微妙，還是上前幫忙，楚景忍著那股酸痛扶正了腦袋，拿手輕輕揉著，“奇怪，我記得我之前是背靠車壁睡的，怎麽突然歪脖子了。”

姜念：心虛到不敢呼吸。

好在楚景也沒在這個事情上多糾結，他跟其他人告辭，回了自己家中。

姜深帶著妹妹回家，剛進小院，姜深就道：“把圖畫書拿來給我看看。”

姜念：“不要。那是小景給我的。”

姜深毫不猶豫扭頭往回走，“我這就去告訴小景，你故意使壞，害他脖子疼。”

“阿兄！”姜念不可思議的看著他，“你怎麽能這樣呢。”

“我可是你親妹妹呀。”

姜深：“是啊，你還知道你是我親妹妹，連一本圖畫書都舍不得給你阿兄看。”

姜念：我跟你講，你這樣對我，很容易失去我的。

兩兄妹對峙，姜念率先敗下陣來。

“阿兄，你變了。”

姜深上前揉亂她的頭發，漫不經心道：“噢。”

姜念：氣到失去理智。

姜念帶著她阿兄進了她的小院子，一路上那叫一個磨蹭啊。

“念念，阿兄給你一盞茶的時間，再拿不出圖畫書，阿兄就走了。”

至於走哪兒去，兄妹兩心知肚明。

姜念拿著一本小冊子，兩只小手逮著，“你這是威脅。”

姜深：“你說是就是吧。”

姜念：完了，她阿兄油鹽不進了。

姜深唇角微勾，白皙修長的手捏住小冊子，用力一扯。

姜念手裏就抓了個空。

姜深：“過來給我捏捏肩膀。”

你這麽壞，我才不幹呢。

“好的阿兄。”

姜念小跑到姜深身後，兩只小手攥成了小拳頭，打在姜深的肩膀上。

姜深：“念念，我是讓你給我【捏】肩膀。”

姜念：………念念別慫，要勇於反抗。

“阿兄，你覺得這個力度合適嗎？”

姜念眼底溢出笑意：“力道再重兩分。”

姜念諂媚道：“好的阿兄。沒問題的阿兄。”

我捏，我捏，我使勁捏。

姜深慢慢翻看著小冊子，拋卻裏面失真的圖畫，有些小段子還挺有趣的。

非要說的話，就是各種神轉折，讓人意想不到，但細細思量，好像又的確是那麽個意思。

誕生於生活，又超脫於生活。

他看到一半，開口吩咐：“念念，給阿兄倒杯茶。”

姜念甩了甩手，委委屈屈道：“喔。”

姜深動作不變，視線微微上移，掃過小姑娘鼓起的包子臉。

他有點想吃包子了。

可是中午吃的太撐，這會兒不餓，明天早上吃包子吧，要皮包餡兒大褶子少的那種。

姜念總覺得臉上涼嗖嗖的，她倒了茶，遞到姜深面前：“阿兄，喝茶。”

姜深慢條斯理呷了兩口，“念念，過來繼續給我捏肩膀。”

姜念：阿兄就是故意折騰她。

小姑娘用力踩地，磨磨唧唧走到他身後，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捏她阿兄的肩膀。

姜深不但不覺得疼，還挺舒服的。

他翻過一頁，一只眼神睥睨天下的……狗，透過薄薄的書頁瞪著他。

姜深：……錯覺吧。

旁邊還有兩行小字，左邊：無限接近死亡，才能領悟生命的真諦。

右邊：當你凝視深淵時，深淵也在凝視你。

老實講，這兩句話，不論哪一句拿出來單看，都是很值得人深思的。

但是，一旦跟書頁中心那只狗放到一起，姜深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
他覺得那只狗簡直有毒。

他迅速翻過那一頁，下一頁是一只肥得飛不起來的天鵝，書頁上伸長了脖子。

最糟心的是旁邊的小字：相位猛沖。

姜深加快了速度翻頁，又看見了那只狗，眼神堅毅不屈，嘴裏還叼著一支花。

整條狗都是大寫的：王霸之氣側漏。

這特麽到底是狼還是狗。

夾尾巴狼，豎尾巴狗，畫狗就畫狗，整得像狼是怎麽回事。

姜深覺得楚景的認知出現了偏差，而且楚景自己出現偏差就算了，他還亂畫，若是以後念念讓他找這麽一條狗，他上哪兒去找。

還有那些雞鴨魚，有那麽可愛嗎。

雖說畫是假的，但也要講基本法啊。

姜深決定屏蔽那些畫，專心看上面的文字。

有些小故事寫得還是很用心的，也比較有道理。

比如那個烏鴉喝水，狐貍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。

但很快姜深發現一個問題，這些小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動物，沒幾個人類啊。

姜深：………姜深合上了小冊子，擡手揉了揉太陽穴，有氣無力道：“念念，你覺得小冊上的畫好看嗎？”

“好看啊，小景畫的畫都好可愛，而且小景的想象力好豐富呀，那些小故事都特別幽默有哲理。”

姜深表情和緩，“是嗎，那你學到了什麽。”

姜念偷偷收了手，輕輕按揉著，回憶道：“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，就像一文錢再好看，那也沒有一百兩銀票招人喜歡啊，人吶，得認清現實，接受現實，保持一顆平常心。”

姜深：………“你從哪裏看到的。”這本小冊子上沒寫啊。

姜念眼神亂瞄。

姜深突然起身，徑直走到姜念之前拿冊子的地方，打開小櫃子一看，好嘛，裏面還有兩本，不過厚度跟手上那本不能比。

“阿兄，阿兄你幹嘛，你怎麽能這樣呢。”

姜深用高大的身體擋住她，姜念氣得跳腳，小腿一蹦，直接跳到她阿兄背上，一只手固定，另一只手去攔。

“你太壞了，這是我的**，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，怎麽能看呢。”

“阿兄你快放下呀，阿兄你再不放，我就咬你了，我真的，我真的咬了”姜念氣急了，一口咬在姜深的肩膀上。

姜深手抖了抖，微微側身，提住妹妹的領子，危險的瞇了瞇眼：“姜念，你出息了啊。”

連阿兄都敢咬。

姜念跟他面對面，後領子還被人提著，勒得她可難受。

姜念緊緊抿著嘴，鼻翼翕動，小臉上的肉肉都跟著一顫一顫。

啪嗒，一滴眼淚落在地上，速度快得只能看見一道殘影。

姜深微楞，“念念”

姜念嘴巴一張，哇的一聲嚎開了，“父親，母親，阿兄欺負我”那嗓門響亮的，能把屋頂掀了。

姜家主院。

姜念趴在孟氏懷裏哭得直抽抽，邊哭邊告狀：“母親，阿兄今天威脅我，還……還讓我給他捏肩膀，我捏得手……嗝……手都酸了，他還搶我東西，還兇我。”

“我再也不是他最疼愛的妹妹了。”

“母親，母親嗚嗚嗚嗚嗚嗚”

孟氏輕輕拍著女兒的背，柔聲安慰她，又嗔怪兒子：“你怎麽把妹妹惹哭了。”

姜深隱去了圖畫書的事，只笑道：“我逗她玩呢，結果逗過頭了。”

孟氏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

姜苑不像妻子那麽好哄，深兒素來疼愛小念，平常都是哄著寵著，要什麽給什麽，怎麽可能會搶小念東西。

姜苑把兒子單獨叫到書房，“說吧，到底怎麽回事？”

姜深還是那副說辭：“父親，兒子沒把握好分寸，下次不會了。”

姜苑沈了臉：“還不說實話。”

姜深一臉無辜：“父親，這就是實話，您還要兒子說什麽。”

姜深的神態，語氣，態度都很完美，姜苑找不到切入口，不由氣悶，“回去抄寫一本詩集給我檢查。”

“是，父親。”

晚上姜念聽到這個處罰的時候，都忘了委屈。

飯後偷偷溜到姜深的院子，“阿兄，阿兄。”

姜深停下筆，擡頭看過來。

姜念遲疑的走過去，低著頭不敢看他：“阿兄，對不起。”

姜深往後仰了仰身子，兩只手搭在扶手上，望著她：“對不起什麽？”

“……對不起阿兄，害得阿兄抄書。”

姜深本來就沒生她的氣，這會兒也裝不下去了，但有些行為不能慣著。

“以後還敢不敢對阿兄動手。”

姜念把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。

姜深：“還敢咬阿兄嗎？”

“不敢了。”

姜深：“行了，回去吧。”

姜念猛的擡頭：“阿兄？”

姜深：“怎麽？”

“你不生氣了。”姜念喜道。

姜深似有所思：“你這麽一提，我想起來了。以後楚景給你的圖冊都要交給我先看，我就不生你的氣。”

他得好好把關。

姜念的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，她為什麽要多嘴，為什麽呀。

她氣鼓鼓道：“我，我最多分享給你看。”然後生怕她阿兄再說出什麽兇殘的話，從袖口裏掏出一個小紙包放在桌上，就匆匆跑走了。

姜深打開紙包看了看，裏面躺著七八顆精致的薄荷糖。

他吃了一顆，口中泛起陣陣清涼，提神醒腦。

所以這丫頭是唯恐他今晚不熬夜抄完嗎。

姜深搖了搖頭，提筆抄寫。

夜深了，他喚道：“安平。”

守在門外的安平立刻應道：“公子有何吩咐？”

“進來為我磨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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